牟宗三以道德统领知识的思想史渊源及其历程

JournalofMianyangNormalUniversitySep．2010Vol．29No．9

牟宗三以道德统领知识的思想史渊源及其历程

魏冉宁

（华侨大学哲学与社会发展学院，福建泉州362021）

摘

要：西方文明与暴力的刺激使牟宗三认识到中国文化之偏至与不足，于是谋求借助西方文化，以及通过

“两种真理”对传统文化的发掘来诠释传统文化特别是儒家思想的合法性。牟宗三通过区分为道德确立合法性，并进一步论证道德统摄知识的必要性与道德统摄知识的可能性。牟宗三认为以道德统摄知识不是泛道德主义，并且知识统摄道德的必要性与可能性皆不成立。知识离开不道德，

关键词：道德；知识；统摄；必要性；可能性中图分类号：G0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612x（2010）09－00－03

一、思想史的渊源

鸦片战争以来的近代中国，是西方科学、民主文明猛烈冲击中国以儒家思想为核心的传统文化、政治的时代，也是知识与道德的关系紧张的时代。1923年张君劢在清华大学作了一个题为《人生观》的演讲，在这次演讲中，他指出了科学与人生观的五大不同，对科学与人生观进行了严格区分。他认为：“科学决不能支配人生，乃不能不舍科学而别求一”种解释于哲学或玄学中。此论一出，引来胡适、丁文江等人的猛烈批评，科学与人生观之争随即上升“科玄论战”。张君劢又认为，儒家文化与知识并为

不相冲突，儒家文化不是不能与知识相融，而是由于其过分重视道德，从而忽视了对知识的开发。只要“今而后惟有力矫前非，在旧萌芽之上，培能够做到

植而滋长之，不默守陈腐之道德说，乃由新理智以达

［1］

于新道德，庶理性与理智有以见其全体大用矣”。

席之地。牟宗三谙熟中国文化，对儒家、佛教、道家哲学有很深的造诣，并且对西方哲学特别是德国古典哲学深有研究，这些都成为他在处理知识与道德对抗西方现代民主、科学的关系时以道德统摄知识，思想文化所借资的源泉。

牟宗三的道德本位与重视知识的思想很容易在儒家思想中找到渊源，在儒家创始人孔子那里，知识：“好仁不与道德统一于君子的整全人格之中，子曰。”（《论语·阳货第十七》）但是在原好学，其蔽也愚始儒家，知识与道德还处在温和而宽松的关系之中，统一于圣贤的整全人格。加之在儒家的初始阶段，理性的思辨还不发达，所以知识与道德的关系并不随着儒学的发展分化及是一个紧张与分析的问题，

其形上化，分析思维的发展，在汉儒偏向治经，宋儒偏向论理之后，知识与道德的关系才紧张起来，朱陆之争便是知识与道德分歧的表现。牟宗三将陆王推显然更认可心学。先生认为，王为儒家正宗，

把儒学内部反智识主义的倾向推阳明学说的出现，

拓尽致。牟宗三在处理知识与道德的关系时，也同样强调道德的绝对优先性。作为知识与道德关系的形上依据，牟宗三所建立的道德的形而上学宇宙本体论，也是对宋明理学理气论的继承。

在西方，知识与道德的关系也是一个长久争论

作为新儒家的集大成者，牟宗三和张君劢先生一样对传统文化怀有深厚的感情，同时在时代影响下认识到了以儒家思想为代表的传统文化的不足，于是谋求借助西方文化，以及通过对传统文化的发掘来诠释传统文化的合法性，在知识、科学的冲击为道德本位的传统文化尤其是儒家思想争取一下，

06-25收稿日期：2010-作者简介：魏冉宁（1987～

），男，山东菏泽人，华侨大学在读硕士。研究方向：中国哲学。

··的问题。19世纪德国古典哲学家康德看到科技知反对用科技知识排斥道识与道德之间存在着差异，

德，他希望知识和道德各自坚守自己的领域，不要相但又都十互僭越。康德认为科学知识和道德不同，他一直在竭力寻找着两者的协调与平衡，但分伟大，

最终并没有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牟宗三沿着康德《大乘起信论》“一心开二门”运用的架构改的脚步，

，添加了“真常心”将只属于上帝的造了康德哲学，

智的直觉带入人间，而这是通过将有限的人的道德“无限心”，扩充化为使“无限心”上升为“道德的形的本体，有限而无限的对接过程实现的。无上学”

限心开出道德界和存在界，也就保住了道德与知识。

“仁”、“良知”等观念即同于康德所讲的“实践理，皆是价值领域的德性。牟宗三认为科学知识性”

的外延真理是不系属于主体的抽象的概念，具有抽象的普遍性（abstractuniversal），而内容真理如“仁”、“良知”等不是抽象概念，而是在我们眼前真实的生命中具体呈现的，是系属于主体的“具体的普遍性”（concreteuniversal）（黑格尔语）。牟宗三进一步从批判逻辑实证论者对语言的二分法入手，并引用唐君毅先生依据语言在事实上被使用的表现而提出的三分法：科学语言、文学语言、启发语言（heuristiclanguage），将中国传统的儒释道等思想视为启发语言，在语言哲学上为儒家思想争取了合法地位。

（二）道德统摄知识的必要性与可能性牟宗三划分了两种真理，为儒家思想争取了合使中国的道德传统与西方知识传统并驾法的空间，

齐驱，有力地批判了西方文化优于中国文化的西化：“中中说派的观点。牟宗三在《中国哲学十九讲》西文化各有短长，凡是真理皆当有关系。相辅助以”相制衡以佉其弊。他认为西方只停在知识尽其美，

一层上，而不承认其与道德有关系，或以为只要有知而不承认有超知识的道德之特殊识即可处理一切，

义用，恰恰是科学一层论与泛政治主义。政治的学问也是一种知识（理性的架构表现），科学一层论在政治领域的表现是泛政治主义。牟宗三已经深切体会到科学一层论所造成的梁启超的《欧游心影录》中所描述的社会危害。又认为“固然学问无大小，真理无大小，但是却有本末。本末的次序，价值的高，低不能不分辨”要在知识与道德这两个又相辅的领域做出分别。牟宗三在《现象与物自身》中：“人首先所意识及的是德行，对于德行加以反讲到

省以求如何成德而使心安，这亦是首要的问题……故即使是求知，亦是首先求这种知，此即宋明儒所谓‘德性之知’。单对于经验知识（见闻之知）作反省这乃是后起的事，这是把行动求如何获得并改进之，

中的附属品单提出来加以注意，这是一个专题，而综纲性的问题则是在德行……这不但是中国传统是如此，即在西方，古人明知重智，其目的亦在成德。单以知识为首出，这乃是后来的事，至少从哥重知识，

。”“这个拿康白尼开始，科学知识成立以后，始如此德的话来讲，就是实践理性有优先性，有优越性，优，《中国哲学十九讲》还先优越于theoreticalreason”

二、道德统摄知识的历程

（一）“两种真理”为道德确立合法性

新文化运动高举科学的旗帜，科学地被奉为真理的标准，传统文化包括儒家都在这种真理观的冲。“人们只知研究外在的对象为学问，击下摇摆并科学程不认生命处亦有学问。人只知以科学言词、而不序所得的外延真理（extensionaltruth）为真理，

［2］

知生命处的内容真理（intensionaltruth）为真理。

牟宗三面临的首要问题是论证儒家德性传统与西方知性传统同样具有合法性，于是首先要摆脱西方知性传统的真理标准，即西方逻辑实证主义只承认科学知识为真理。但真理是什么一直是一个没有定论没有任何一个真理的定义被学者普遍接受，的问题，

关于真理的理论也众说纷纭，利用逻辑的科学方法获得或经过验证而得来的科学的真理，只是真理标：“每准的一种。牟宗三先生的文化“通孔说”讲道个文化系统的开端都是过通一个通孔，因此它的表从这个地方我们可以说特殊性。当它现就有，

观念，它就是个真理，它就表现出来而成一个概念、

”可见，有普遍性，真理都是有普遍性的。牟宗三将真理视为一种文化范畴，认为真理处于特殊性与即相对性与决对性的张力之中，是有限的历普遍性，

史时空与无限的文化之辩证统一。这种文化的真理自然区别于科学的真理，牟宗三先生区分了两种真：“真理大体可分为两种：一种叫做外延的真理理

（extensionaltruth），一种叫做内容的真理（intension-［3］altruth）。”将系属于主体的道德观念、宗教理论

［3］

划归为内容真理，于是为道德实践确立了与科学的儒家思想的真理同样的合法性。在牟宗三看来，·65·：“经验知识的增加并无助于为道，说那么重点若在”为道，则为学的态度就是不相应的。

“人的知解能力有限，但若吾人能展露出智的直觉，则人亦可知本体与物自身。如是，则人虽有限”只有道德的追求才可以达而实可具有无限性。

到无限，知识的追求只有作为实现道德的辅助，被道“虽有限而无限”。在价值本位的德统摄，人才可以新儒家牟宗三眼里，道德是价值理性，而知识只是工具理性，知识虽然有性和真理性，有助于价值的实现，但没有价值性。知识的作用在于成就道德，是道德赋予了知识以意义和价值。由此，牟宗三确立了道德的优越性和知识的附属性，道德统摄知识的必要性得以证成。

牟宗三认为知识是理性的架构表现，道德是理性的运用表现。从理性的运用表现“开出”架构表“开出”“开出”现，从道德知识，这一有两种含义：一中国人只发展了是从哲学人类学的全副人格上看，

道德的一环，而没有发展出知识的一环，所以要在中西共同的普遍人性的基础上和全副人格的实现中“开出”知识的一环，与中国本有的道德一环并行相知识是道德的内在要辅助；二是道德可以统摄知识，

：“凡真美善皆为道德理性所要求，求。牟宗三认为

［5］

‘真’”所意欲。科学代表知识，也是之一种。牟宗

［4］

知识，保住了知识。这与康德的智识界开出现象界有相启发处。

强调道德对知识的统摄作用，不免有泛道德主义、泛政治主义之嫌，牟宗三认为新儒家从人性的全部活动与文化理想上主张道德贯通知识，这个贯通不是直贯，用道德包办知识，而是曲贯，承认知识的性，与道德无关的道德中立性，所以不是泛道德主义，也不是泛政治主义，所以既能明科学与民主的性，又能明其与道德理性的关联性。立

在价值本位的新儒家牟宗三眼里，道德是价值理性，而知识只是工具理性，科学的真理运用逻辑或验证的方法来实现，并不需要道德的辅助，并且道德一旦作为实现知识的工具，就不再是价值理性，而是沦为工具理性了，也就失去了道德的本质，这是道德道本位的儒家所不能接受的。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德和知识是无限的。知识的无限是内容无限，对知识的追求是向外追求与增益的过程，所谓“为学日，益”而道德的无限是境界和功用无限，对道德的追。知识与所谓“为道日损”求是向内的剥落的过程，

道德恰恰是相反的两个维度，而作为工具理性的客观知识不具有“自我坎陷”的功能，并且，知识的无而人却可以通过自限是不是有限的人所能达到的，

澄其心的剥落工夫达到道德的无限。因此，知识统摄道德的必要性与可能性皆不成立，只能是道德统摄知识。

“中国传统儒释道三教的重点不在科学知识，因此没有发展出西方近代的科学，但是在现代我们需要科学知识，就仍可以吸收学习，因此是‘无而能。有了之后，从成圣成佛的修养工夫而言，仍可有’

‘有而能无’。”在牟以将科学取消化去，因此又是，宗三看来，知识只是“权”与“方便”知识只是道德的方便施设，知识的价值、意义与存在皆是由道德所决定的。

［3］

［5］

（三）知识统摄道德的必要性与可能性皆不成

可以相得益三承认道德与知识是两个的领域，

彰，但因为其儒家道德本位和中国传统“一心开二门”的思维方式的影响，牟宗三不满足于道德与知识的水平对列的关系，强调道德对知识的统摄作用。“开出”“良知自我坎陷”的具体设计是的思想，通过良知自身自觉地暂忘来为知识让出空间，即良知暂时忘却自己是道德主体，退居认知主体的地位。于牟宗三划分了道德与知识的界限，赋予了各自的是，

合法性后，又将二者统一起来，将知识视为道德的内在要求，确立了道德对知识的统摄关系。在本体论上，牟宗三将道德上升为无限心、智的直觉，构建了“道德的形而上学”，认为道德创生了万物，开出了参考文献：

［1］赵卫东．由生命哲学到康德————张君劢先生道德与知识关系思想的演变［J］．理论学刊，2005，（12）：39－43．

［2］牟宗三．生命的学问［M］．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3］牟宗三．中国哲学十九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4］牟宗三．现象与物自身［M］．台北：学生书局，1984．［5］牟宗三．政道与治道［M］．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

（下转第71页）

·66·TheDevelopmentPathofMarxistConceptofPractice

PANGRen-song

（SchoolofPoliticalScienceandPublicManagement，SouthwestUniversity，Beibei，Chongqing，China400715）Abstract：PracticeisoneofthebasiccategoriesofMarxistPhilosophy．Inthehistoryofthephilosophy，MarxistconceptofPracticeistheonlyscientificoneandthefoundationandcorecontentofMarxism．ThefoundoftheMarxistPracticehasfollowedtheembryonicstage，planningstage，andthelastmaturestage．MarxistPracticediscardsthePracticefoundbyKant，HegelandFeuerbach，andmakesacompletebreakwitholdconceptofPrac-tice．MarxistPracticethroughpracticechangesthewayofthinkingfromthefundamentalphilosophicalthinking，andopensanewrealmandvisioninHumanPhilosophy．

Keywords：Marxism；philosophy；Practice；wayofthinking（上接第63页）

OntheEuropeanOriginofAmericanRomanticism

ZHANGYe

（DepartmentofCollegeEnglish，HunanCityUniversity，Yiyang，Hunan，China413000）

Abstract：AmericanRomanticismstartsintheendof18thcenturyandtheearlyyearsof19thcentury．Asanewnation，Americalacksresourcesinliterature．EuropeaninfluencesaddincentivetothegrowthofromanticisminAmerica．ThestronginfluencesfromEuropeanarethefollowingthreeaspects，namely，theinfluencefromEuro-peanreligioustradition，theinfluencefromEuropeanromanticliteratureandtheinfluencefromEuropeanphilo-sophicaltheoriesanddemocraticthoughts．

Keywords：Americanliterature；Romanticism；Europeanorigin（上接第66页）

OntheOriginandDevelopmentofMouZongsan＇sIdeas

abouttheMorals＇GoverningoverKnowledge

WEIRan-ning

（SchoolofPhilosophyandSocialDevelopment，HuaqiaoUniversity，Quanzhou，Fujian，China362021）Abstract：Beingawareofthewesterncivilizationandviolence，MouZongsan（1909－1995），aChinesephi-losopher，hasgraduallyrealizedthebigotryandshortcomingsofChineseculture．ThushehastriedtointerpretthetraditionalChinesecultureandgivelegitimacytheConfucianismbyseekingaidsfromwesternculture．Bydistin-hehasexpressedhisbeliefsinthelegitimacyofmoralsanddemonstratedtheneces-guishing\"twokindsoftruths\"，

sityandpossibilityofmorals＇governingoverknowledge．Hisideascannotbeconsideredpan－moralist，becauseheholdsthatmoralsandknowledgeshouldnotbeseparated，andmoralsshouldnotbegovernedbyknowledge．

Keywords：morals；knowledge；governing；necessity；possibil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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