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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灯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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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灯笼目日___-一I- 红灯笼 曹卫华 雨越下越大,风越刮越猛,汽车在茫茫雾雨中疾 驰。豆大的雨点随风飞扬,铁蛋似的,劈劈叭叭砸在 车头上,砸在他身上脸上,生疼。是一辆拉河沙的东 风大卡,虽然装了满满一车河沙,却还是在泥泞的弹 石路上扭来扭去,发出“吱咯吱咯”的声音。他原本 是蹲在车箱后边的,打算一旦被司机发现,便从后边 跳下去。 车箱无遮无拦,下雨后,后边风大雨大,蹲不住 了,他便四脚四手地爬到紧靠车头的车厢板后面,蜷 缩在湿漉漉的河沙上躲避风雨。车厢板后面仅仅是风 稍微小些,雨水仍瓢泼似的从头上浇下来,他早已经 浑身湿透。 大雨已经下了一个多钟头,气温骤然下降。他浑 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血管里流淌着的血液也仿佛凝 固了,冷得浑身不停他颤抖。 曹卫华 昆明人,作家,民间文艺家,文学副研究员。1978 不仅是冷,还有紧张,饿。他已经一整天没吃东 年开始发表作品,出版长篇小说《世纪之战》,报告文学《狂 西了。再这样在车上杲下去,他怀疑自己不被饿死, 飙》,民族文化专著《神秘高原的民族文化之光》等著作14 也会被冻死。他想下车找个地方避避雨,找点吃的。 部。发表各类文学作品600余万字。 于是他想起媳妇经常给他做的葱花牛肉汤……能喝上 2016年第12期 一碗烫烫的葱花牛肉汤真是爽快死了……可他不敢叫 眼睛纵身一跳,整个人像一只装了东西的麻袋弹飞出 车厢。“嘭”的一声,他正好落在草垛上,接着又轱 司机停车,他是偷偷爬上车来的。 黄昏时分,他走进公路边一个小卖铺,想给媳妇 辘、轱辘地滚落在公路边。驾驶员毫无知觉,汽车飞 打电话,拿起话筒,他又犹豫了,他担心在监控 驰而过,后轮险些撞上他的脑袋,车轮下卷起的泥浆 他家的电话,这样一来,他的电话打过去,便知 溅得他一脸一身。 道了他的行踪。正犹豫不决时,他突然看见侧边的墙 他闭上眼睛,在地上躺了一小会,等紧张的情绪 上贴着一张通缉令,通缉的对象正是他。他一下子明 平复了,才双手撑着从地上爬起来。刚一迈步,右脚 白,为什么刚才他走进小卖铺时,守小卖铺的老头神 小腿一阵火辣辣的疼,他掀起裤脚看了看,什么也看 情异样地盯着他看了。 小卖铺里,离老头不远的柜台上靠着一根钢管, 不清,用手一摸,小腿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在采 石场干活的人,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这算不了什么。 他又甩甩手,蹬蹬腿、检查了胳膊,都无大碍。 他庆幸地双手捂在脸上抹了一把,往前走去。 他是杀了人逃出来的,逃出来多少日子,他记不 清了。他原本在大老表的石场干活,那天下午天气太 热,三点多钟,管工的老赵便让他们提前歇了工,要 钢管一头缠着布条,明显是老头防身用的,老头伸手 就能拿到。 他扔下电话,仓皇地离开了小卖铺。 小卖铺外面往北的公路是一道坡,刚好一辆拉河 沙的大卡车开过来,车辆严重超载,在坡道上吭哧、 吭哧地喘息着,老牛似的爬行。 他回头朝小卖铺看去,老头两figHT着他,正在打 他们第二天一早,趁天气凉提前来上班。于是他便把 电话。老头报警了。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他一 衣服扛在肩膀上,光着膀子往回走。 下紧张起来,随即跟在车子后边猛跑几步,抓住车帮, 纵身一跳,就爬上了车。 车后不久就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雨越下越大,一会就成了瓢泼大雨。 他家新盖的房子,独门独院坐落在村子边缘。种 下去不久的柳树,在炙热的阳光下垂头丧气地耷拉着 ・ 妇告诉他,下午要进城,做产前检查。阳光有些晃眼, 快到家时,他眯缝着眼睛朝家的方向看了看,院门关 那时天阴,灰蒙蒙的,刮着冷风,却没下雨。上 脑袋。媳妇怀了二胎,两个多月了,吃完中午饭,媳 天色渐渐暗了,风雨中的旷野变得模糊而又深邃, 着,家里肯定没人。媳妇进城做产前检查,再快也得 公路边的景物也只能大致分辨出一个轮廓。车跑出不 三个多小时,这会不可能回来。儿子去上学,每天都 远,他不知道,现在处在什么位置,他不知道,车要 要到五点左右才回来。 去往哪里,他不知道,他要去往哪里,他自己也说不 金色的阳光火焰似烤着大地,平时活跃在房前屋 清。万一老头真要是报了警,肯定就会有在前边 后的牲畜家禽,因为热,都躲到树丛里去了,院子四 的某一个路段等着他。他突然一阵恐惧,焦急地从车 周静悄悄的。, 厢板后探出头来,寻找可能出现的机会。 他想好,回家先冲个凉、洗个澡,然后抽支烟, 这是一条乡村公路,隐隐约约可以看出,公路两 泡杯茶,慢慢地喝。晚饭时,让媳妇炸一盘花生米, 边都是田农,路边隔一段就有一堆沙子。远远的,他 炒一盘牛干巴,喝上几口小酒。 看见前边近百米处有两个垛子,好像是草垛。 整不好,不丢了小命,也会摔断胳膊跌断腿。当然, 离家不远了,他伸手进裤兜里掏钥匙,左边没有, 也没有。怪事了!中午出门上班时分明是把钥匙放口 跳下去!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险是险, 后边没有,他把肩上的衣服拿下来,两边口袋摸摸, 成功了,他便可以摆脱目前的困境,逃脱的追捕。 袋里的。没有钥匙回不了家,会不会刚才把衣服扛在 机会转瞬即逝,不容他稍有犹豫。他迅速爬到靠 肩上,钥匙掉在路上了。他正准备折回去找钥匙,突 草垛一侧的车厢板边缘,眼睛紧盯着草垛。 平坦的公路上,车速很快,路边的树木一闪而过, 然听见一阵凄惨的叫声,接着是充满恐惧的呼救声。 他一时没听清声音是从 ̄ISJ L传来的,便紧张地四 模模糊糊地觉得离草垛不远了,他手拄车厢板,闭着 处张望 龟瞳是学 大红灯笼国_l_I声音再次传来,不大,却可以断定是从他家传出 来的。 大老表已经打开院门,出了院子,他回头看见他 眼睛血红,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追上来,吓得撒腿就跑。 大老表没跑出多远就被他追上了。他已经丧失理 智,挥舞菜刀朝大老表一阵猛砍。 大老表痛苦地喊叫了几声,倒在地上,不停地翻 滚,一会便不会动了。 他气喘吁吁地拎着菜刀,站在大老表面前~动不 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媳妇的声音! 他的心一下悬吊起来。 他快往家跑。 推了推院门,没推开,他便焦急地喊,春子!春 子! ‘ 春子是媳妇的小名。 屋子里没人应答,却又传出一阵呼救声。 他已经能确定,是媳妇在呼救了,便使劲踢门。 院门是铁的,踢了几脚踢不开,他急忙爬上院墙,跳 了进去。堂屋门虚掩着,媳妇的叫声从里面传来,十 分清晰。 他推开门进了堂屋,妻子的声音从卧室里传出来。 卧室门关着, 他飞起一脚,把门踢开。 卧室里的一幕,气得他七窍生烟。醉醺醺的大老 表一脸邪气,把媳妇按在床上。媳妇的长裤短裤已经 被大老表扒掉,衣服也被撕开,她裸露着一身白皙的 皮肉,像条被抛在岸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鱼, 拼命地挣扎。 大老表是新当选的村长,是村里的首富,大老表 的婆娘是个走路都困难的肥婆,大老表讨厌自己的婆 娘,盯着他漂亮媳妇多时,他是知道的,可他没想到 大老表竟然不顾亲情,不讲情面,禽兽一般,趁他不 在家,强奸他媳妇。 媳妇见他破门而入,伸出一只手,急切地大声向 他呼救。 他像一只被激怒的黑熊,猛扑上去,抱着大老表 的腰,重重地把大老表摔在地上。 惊慌失措的大老表从地上爬起来,他的脸上身上, 都被媳妇抓出一道道伤痕。大老表竟然没有半点羞愧, 还恶狠狠地骂他,狗日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打 老子。大老表还朝他脸上重重地打了一拳。 一股热流顺着他的鼻孔流下来,他用手抹了一把, 满手是血。 他浑身的血,一下涌进大脑。 大老表穿上衣服,系好裤带,甩着两只手,没事 人一般往外走。 他冲出卧室,奔进厨房,抓起一把菜刀追了出去。 动。 媳妇穿上衣服裤子追出来,看见眼前的一幕,一 下惊呆了。在媳妇的意识中,杀了人就是死罪,何况 他杀的是人多势大,重权在握的村长,即便不被毙, 也会被大老表家那班恶人活活打死。 快跑!你快跑!媳妇使劲推搡他,大声朝他叫喊。 公路边有条岔道,弯弯曲曲在田地间延伸。必定 是通往某个村庄的乡村公路。远远望去,路边有幢孤 零零的房子,灯亮着,门前挂着的一对大红灯笼,在 风雨中轻轻晃动,格外醒目。 那对大红灯笼,就像两团燃烧的火,对他充满诱 惑。 逃亡路上,处处危机四伏,他很想弄清晰那房子 是做什么用的,里面都有些什么人。到处张贴 了他的通缉令,蓦然前往,很可能被抓住。然而距离 太远,四周一片漆黑,他左看右看也分辨不请那房子 是个什么去处。 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去避避风雨,找点吃的吧。 一想到吃,他禁不住喉头本能地蠕动了一下,口 腔里自然而然地分泌出许多口水。他把口水咽下去。 逃亡出来时匆忙,他没带一分钱,这些日子,他没有 一次吃饱过。有时饿得没法了,他就到地里胡乱弄些 菜叶子,嚼嚼咽下去,运气好的时候,弄几个生洋芋、 生红薯、或者是尚未成熟的苞谷,囫囵啃上一气。 逃亡的经历,过往的事情,都来不及多想,他得 想办法活着,想办法生存下去。 他决定去碰碰运气。 他随手从草垛上撕一块农用薄膜,顶在头上,迎 着风雨朝那对大红灯笼走去。 小饭店孤零零地坐落在路边,外面黑黢黢的,店 堂里灯亮着,显得昏昏暗暗。 2016年第12期 J、阢J 温泉沁山雨 盎礓 大红灯笼囫目I_I 周围什么也看不见,只听见天地间“哗哗啦啦” 的一片响。 店堂中间放着一个炉子,一把铜茶壶顿在炉子上, 茶壶嘴往外冒着热气。女人把茶壶拎下来,瞟他一眼 女人往火炉里加了几块焦炭,在火炉边给他放了 女人看了看手表,还不到九点钟,却觉得夜已经 说,瞧你冷成这样,赶紧来烤烤! 很深。这种鬼天气,恐怕不会有顾客来了。女人抬个 小板凳来到屋檐下,她把小板凳放在灯笼下面,站上 个小板凳。 去,取下大红灯笼,准备收拾打烊。 这时候他就来了,一声不吭地站在女人身后。 女人猛一回头,看见一个黑影举着双手站在背后, 一双贼亮的眼睛盯着她,吓了一跳,差点从小板凳上 跌下来。. 死鬼!也不会吭声气,吓我一大跳。女人抚着饱 满的胸抱怨说。 他能感觉到,女人抱怨的口吻中有几分亲昵,像 是在抱怨自家的亲人,或者要好的朋友。这使他绷紧 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些。 女人又站上小板凳,把刚取下来的大红灯笼重新 挂上。 给有吃的东西?他站在雨中问女人,警惕地四处 张望。 有!女人回答说,快进来!快进来!女人热情地 招呼他。 他跟随女人进屋,随手把农用薄膜扔在墙脚,回 头审视女人。 灰蒙蒙的灯光照在他脸上,他的神情仍然有些慌 张。 女人也在仔细打量他,当女人的目光滑过他的脸 时,不由得愣了一下。女人脸上掠过一丝慌乱,她别 过头去,掩饰过去。 他的衣服破了个口子、脸上脏兮兮的,一身泥水, 头发湿淋淋地巴在额头上,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他 两脚轮换,在地上跺跺,捋一把额前的头发,把目光 从女人身上移开,开始打量屋子。 这是个常见的那种路边小饭店,四五十平方的样 子,七八张桌子,屋角的墙头上挂着几块干巴。从跨 进屋子,他就闻到里有一股好闻的腥膻味,这使他倍 感亲切。 他紧张的情绪平复了一点。 因为冷,加上饿,他嘴唇发紫,身子筛糠似的摇, 湿淋淋的衣服上,淅淅沥沥地往下淌水,脚下已经湿 了好大一片。 他在炉子边坐下,不由自主地把冻僵的手拢在火 上。焦炭很快燃烧起来,蓝色的火苗在灯下摇曳,一 股二氧化碳味在店堂里飘散开。他湿漉漉的手掌上开 始冒热气,不一会,他原来冰凉的手暖和起来,变得 红通通的。 暖流像电流,从手掌心传遍全身。 女人这里抹抹,那里擦擦,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快给我弄点吃的,他大声催促女人。 马上!马上给你弄!女人沏了杯茶,递给他,先 喝杯水,暖暖身子。 莫婆婆妈妈的,快点去弄吃的。他有点生气了。 女人刚要转身进厨房,突然又站住了。大兄弟, 你的脚……女人惊诧地望着他的右脚。一股殷红的血 像条粗大的蚂蟥,从他的小腿肚子爬下来。他拉起裤 脚,小腿肚子上划拉开的的口子一虎口长,口子很深, 粉红色的肉翻卷过来,经雨水浸泡过,泛着白,口子 里残留着一些泥巴沙子。 女人轻微地惊叫出声, “啧啧啧”地咂嘴,絮絮 叨叨抱怨他,你是咋个整的,你这是咋个整的。伤就 像在自己身上,女人心疼得要死。 女人拉开墙角一个柜子的抽屉,把纱布药膏找齐, 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转身进厨房兑一碗盐水端出来。 女人把盐水也放在饭桌上,让他把脚担在小板凳上, 扯块棉花,蘸着盐水,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 忍着点,你要忍着点,女人继续“啧啧啧”地咂嘴。 盐水浸到伤口上,疼得他浑身一阵痉挛,他紧咬 牙,忍着。 大兄弟,疼你就喊出来! 他仍一声没吭。 大兄弟,一个人出门在外千万要小心,哪里磕着 碰着,发炎溃烂也是不得了的。女人絮絮叨叨地说着, 分散他的注意力。 女人又倒一碗酒来,把用盐水洗过的伤口用酒洗 了一遍。酒浸在盐水洗过的伤口上,凉阴阴的,那种 撕肝裂肺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201 6年第1 2期 小说广场 想想,女人说的也有道理,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 自己倒! 艰辛等着他,万一伤口真的发炎,那才不知道该怎么 唉!他应了一声,嗓子仿佛被锁锁住,声音是嘶  办。他麻木的内心,有了些许暖意,不由得对女人生 哑的。出些感激之情。 女人为他涂上药膏,用纱布包扎好伤口,小心翼 翼地将他的裤脚卷了起来。 他伸展了一下腿脚和身体,觉得身上舒服多了。 是不是感冒了?女人一边切干巴,一边问。 他没吭声。的确,鼻子有点堵塞,是感冒症状。 女人放下菜刀出来,在刚才拿药的柜子抽屉里, 取出两包头痛粉递给他,现在吃!你现在吃了,半小 他接过头痛粉,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女人。谢 谢了!他的声音依然是嘶哑,粗糙,原本平滑的声带 你好好歇着,我这就给你弄吃的,女人说完,转 时以后就好了。 身进了厨房。 厨房里的女人,杲呆地站在墙边,望着墙上那张 像被粗沙布打过。 通缉令。通缉令是不久前的人来贴的,白纸黑 字,还有照片,清清楚楚,与他刚才在小卖铺墙上看 见的那张一模一样。 女人其实是个胆小、懦弱的女人。这样的风雨之 用白开水吃!别用茶水!女人叮嘱他。 女人又转身进厨房去了。 厨房里又传出乒乒乒乓乓的声音。 他把两包头痛粉并到一起,按照女人的吩咐,倒 夜,一个壮实的、穷凶极恶的逃犯,来到她前不着村 了杯白开水吃了。头痛粉有一股酸涩味,咽下去时他 后不搭店的饭店,店里只有她和一个四五岁的孩子, 蛙,咕咕叫、蹦蹦跳。可她明白,她得挺住,所有可 皱了皱眉头。放下杯子,他发现有头痛粉白色的粉末 在火炉边坐了一会,潮湿的衣服裤子开始冒热气, 她能不恐惧,不担心吗?她心里像有几只不安分的牛 撒落在裤子上,便轻轻拍了拍。 能出现的状况,都得她自己应付。 她刚才的从容镇定,全是装出来的,这会早就飘散到 九霄云外去了。 不一会,衣服基本干了。身上渐渐暖和,精神也就好 他原本是个散淡的人,逃亡使他变得警惕,多疑。 他站起来,在小店里里外外查看。从小店两边的窗户 望出去,天他间一片漆黑,远处的群山,近处的庄稼, 他进了屋,站在灯光下那会,女人就认出他来了。 些了。脚上的伤痛也像是消失了。 外面仍是一片“哗啦啦”的风雨声。前不近村, 人来,女人心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后不搭店,又是这样的风雨夜,一时半刻根本不会有 树木,道路都在夜色中隐没了。这里说不上是荒郊野 外,但小饭店距离最近的村庄都还有一段路途,这是 可以肯定的。小店店堂的门迎着公路,里面还有两道 他坐的方向背对着店堂门,前面有火烤着,暖呼 门,一道居中,进去是厨房,女人正在里面忙活。另 呼的,后背被风吹着,一阵刺骨的寒。他站起来,把 小板凳用脚移到背后的地方。 小板凳移动的响声,惊动了女人。她激凌一下, 忙解下围腰,挂在墙上遮住通缉令。 一道在角落里,虚掩着,他走上前去,推开门看看。 房间里没开灯,店堂回的光线照进来,看得出房间收 拾得干干净净,是女人睡觉的地方。靠墙的大床上, 有个四五岁的小娃娃在睡觉。从他进店就没看见一个 愣怔的女人从惶恐中回过神来,忐忑不安地探头 男人的影子,也没听女人提起过男人。他断定她男人 出去察看,他仍坐在炉子边喝茶,烤火。 女人从案板下面提出一把菜刀,割了一块干巴, 肯定不在,要么她根本就没有男人,就她一个单身女 人带着小娃娃。 慢慢地切。她一边切,一边告诫自己,稳住!得把他 稳住,千万不能激怒他。 乒乓乓的。 像一排巨浪从海平面升腾起来,他的心里突然涨 了潮,蓦然间活泛起来。钱!这女人的屋里,一定藏 得他来过,如果他做了,也不会有人晓得是他做的。 女人故意把菜刀与案板接触的声音弄得很响,乒 得有钱。他现在非常需要钱,要很多的钱。没得人晓 接着,女声招呼他,我这里忙,茶水喝干了 干净利索地做完之后,他可以从容地走。 邕睡又・嗲 大红灯笼国目__一这是个绝好的机会,是他逃亡以来遇到过的最有 是的!他随口答应。 利的机会。在他意念中蛰伏了许久的恶虫,又在他脑 出来多久了? 子里蠕动。 几个月……几个月吧……逃亡的日子有多久,他 在逃亡的途中,他曾经多少次动过抢劫的邪念, 实在是记不清了。 都因为时机不好放弃了。黄昏时,在那个小卖铺,要 他不想与女人多哕嗦,他把水果刀从裤兜里抽出 不是他看见了墙上的通缉令,要不是他发觉守店的老 一截,准备动手了。 头已经有了防备,他就动手了。 女人留在家里了?女人又问。 女人仍在厨房忙,厨房里有切菜的声音传过来。 是的。他不得不继续敷衍女人。 他进了小屋,四处查看,墙角有一张老式的三抽 女人的衣袖是卷起来的,露着两节细嫩、白皙、 桌,他轻轻地拉开抽屉看了看,里边没有钱,什么也 莲藕似的手臂。他感觉女人有点像媳妇。媳妇皮肤白 没有,他不免有些失望。桌上放着小娃娃脱下来的衣 皙,人生得漂亮,而且性格温柔,心地善良,特别能 服裤子,和一部正在充电的手机,他突然发现,手机 干。眼前这个女人皮肤也白,人也漂亮,心地也善良, 旁边丢着一把水果刀。他把水果刀抓在手上,悄悄放 也特别能干。可再仔细看看,他才发现,眼前这个女 进裤兜。 人个子要高些,并不像媳妇。他这才意识到,产生这 他把双手插在裤兜里,来到厨房门口,望着女人。 种错觉,是自己太想媳妇了。 女人正在迎门的案板上切菜,她分明是警惕的, 小娃娃有多大了? 她把手里的菜刀扬了扬,抬起头来望他一眼。 七岁多点! 给是饿了?马上就好!女人冲他笑了笑。 小娃娃也留在家里了? 女人肩膀一上一下,一刀是一刀,煮熟的牛肉切 是的。 得菲薄。 出门在外,要经常回家去看看,要不就经常打打 我这是回族饭店,只有牛羊肉,给吃得惯? 电话回家问问情况!出门在外的男人,都不晓得在家 吃得惯!他说。接着问女人,你是回族? 的女人有多担心,多牵挂。担心男人出啥事,担心男 是的! . 人会不会生病;牵挂男人是不是吃饱了,是不是穿暖 我也是回族。他说。 和了,牵挂男人什么时候能回家。女人絮絮叨叨,却 他调整了一下站姿,插在右边裤兜里的那只手, 说得动了感情。 紧紧地握住了水果刀。他想好了,扑上去先夺女人手 女人的这番话,触动了他心灵深处最敏感的部位。 上的菜刀,然后从后面挽住女人的脖子,把水果力抵 说实话,从逃亡出来,他就开始后悔了。大老表是不 在女人的胸前,逼她就范。 是死了?他不得而知。大老表要是死了,会是怎样一 女人又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笑了笑。她发现女人 个结局?他也不得而知。媳妇一个人面对如此一桩血 笑得十分生硬、勉强,是装出来的。女人心里一定惊 案,能不能应付?大老表家人会不会胡言乱语,诬陷 慌,恐惧。他体格健壮,虽然脚上有伤,虽然一天没 媳妇,让媳妇没脸见人?大老表家人多势大,会不会 吃饭,虽然女人手上有菜刀,他仍然可以轻易得手。 难媳妇,欺负媳妇,逼媳妇要人?所有这些,他都 你也是回族?女人又问。 不得而知。出事那天,媳妇怀孕已经两个多月,吃中 我也是回族!他点点头,重复一遍。他没说假话, 午饭时,媳妇说下午要进城到医院做产前检查的,不 他的确是回族。 知为什么没去。 女人又抬起头来笑望着他,这就好!女人像是在 没去就出事了。 无话找话说。 他甚至不知道大老表强奸媳妇是否得逞。如果得 厨房里的腥膻味比店堂里浓重,这种腥膻味他非 逞,媳妇肚子里的娃娃能否保住。万一娃娃没了,媳 常熟悉,倍感亲切,让他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妇该有多伤心啊! 出来打工吧?女人又问。 他也知道,他逃出来了,媳妇肯定为他担心。他 2016年第1 2期 曾经几次想打电话回家,又放弃了,他估计, 一他想起,小屋的桌子上放着一部正在充电的手机。 定在监控他家的电话,包括媳妇和其他亲人、朋友 女人会不会……小屋子的门被女人关上了,他想 站起来到门外听一听,女人是不是在打电话报警。可 女人很快也就出来了。 的手机。 强奸,爸爸杀了人在外逃亡,他会怎么想?他会变成 什么样?  还有儿子。儿子刚上小学一年级,知道妈妈遭人 他坐着没动。女人仍然在刚才坐的地方坐下,端起酒杯招呼他, 两人碰了碰,都把杯里的酒喝了。 怎么也不见你男人?他看着女人,这是他早就想 问的问题。 他突然意识到,如果他再作案,他这个原本幸福 来!再干一杯。 的家就真的完了,就真的没有一点指望了。 他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气,握着水果刀的手松开 了,绷得紧紧的筋骨也松弛了。 他……女人回答得有点迟疑,出远门了,一时半 女人用托盘把菜从厨房端出来,摆在桌子上。油 刻也回不来。 淋干巴、牛肉凉片、牛蹄筋、松花蛋、油炸花生米, 哦!也没个人帮帮你?他又问。 没有! 那忙的时候你怎么办?你还带着小娃娃。 还有一碗滚烫的葱花牛肉汤。女人接着把一碗香辣的 作料轻盈地倒在垫了芫荽的松花蛋上,然后又转身进 厨房去了。 路边小店,也没有特别忙的时候! 女人再从厨房出来,手里就提着一坛酒,拿着两 个杯子。 你一个女人,也真不容易。说着,他又想起自己 的媳妇来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女人说。 这酒是好酒,不爆口,是小娃娃他爹在家时留着 自己喝的。女人说。她把两个杯子放在桌子两边,把 坛子打开,把两个酒杯都倒满。 女人招呼他坐下。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女人一眼。 女人在他对面坐了下。 们就是有缘人。女人端起酒杯,笑模笑样地说,我们 干上一杯。 外面,雨仍“哗哗哗”地下,却不似先前那种倾 盆之势了,风也仍在呼呼地吹,也不似刚才那么强劲 了,只有夜色,还是那么地浓重。 两人随意聊着,吃着,喝着,他就听见风雨中有 汽车行驶的声音传来。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 来来来!又是YXL.v.是雨的,你能来到我这里,我 急忙站起来,到门口一看,一辆警车已经停在饭店门 口。 你!……他愤怒地回过头,盯着女人,一种被人 他没想到女人会坐下来陪他喝。他也端起酒杯, 两人碰了碰,都把第一杯酒干了。 出卖的痛苦表情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凝固。 女人也呆呆地望着他,目光游移,像是做了亏心 已经从车上下来,站在他身后,他的表情变 你一定饿坏了,慢慢吃,慢慢喝!女人拈了两片 事,有些惶惑不安。 牛肉凉片,放在他碗里。又把两个人的酒杯倒满。 人碗里。 在女人面前,妈!我要尿尿。  他有点受宠若惊,也拈了两片牛肉凉片,放在女 得漠然、无奈。警车刚刚停下来的一瞬间,他还可以跑。这样的 角落里那道J ̄,I-I开了,女儿光秃鲁地跑出来,站 黑夜,四处无人,无遮无拦,又有潇潇风雨做掩护, 他是完全可以跑掉的。 女人仍呆呆地望着他,目光不再游移,却柔和了, 你不怕冷着啊!女人惊乍地叫起来,起身N/I,屋 堂屋外,哄她尿尿。 把女儿的衣服拿出来,给女儿穿上,然后把女儿抱到 有几分怜惜,有几分关切。 我这都是为你好。女人说。你刚进来我就认出你 女人一会就抱着女儿回来了。你慢慢吃!女人说 来了,我晓得你杀过人。你这么逃,不是办法,你要 着抱女儿进了小屋,轻轻把门关上。 为家里的女人想想,为小娃娃想想,也为自己想想。 盎廛走学 大红灯笼国团___一个男人,一时冲动,杀了人,就得把事扛起来,该 给他戴上手铐,带他出门,上了车。 等等!女人突然追出来,喊了一声,又忙折回去。 一承担的法律责任,就得承担起来。你就这么逃啊!逃 啊!自己干辛万苦,家里的女人娃娃为你担惊受怕, 哪时是个头。 会,女人抱着个包裹出来。 兄弟!你不怪我!女人问他,女人站在车门口淋 着雨。 女人的话,使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不瞒你说,大姐的男人也和你一样,失手打死了 我不怪你!我也过够了四处逃亡的曰子。就像你 人,因为害怕,他一直在外面逃,后来实在无路可逃, 说的,逃亡,不知哪天才是个头。他停了一会,又说, 他又偷偷地跑回家,大姐劝他去自首,他不去,又跑 了,是大姐报了警,把他抓回来的。 女人变得自信,说话的声音也大了。 他低着头,继续听女人讲,眼睛有些湿润。 你不知道,他逃亡的那些日子,大姐是怎样担惊 受怕。他被抓回来,好了,大姐悬挂着的心就落 了。他被判了,有结果了,大姐就不再担惊受怕。 你不晓得,没结果的日子,大姐成天没着没落,有结 果了,也就有盼头了。 女人往前迈了一步,站在离他更近的地方。 大兄弟,我相信你的女人也一样,一直在为你担 惊受怕。抓你,未必不是好事。我看得出来,你 不是个恶人,你杀人一定是有原因的,你这么逃,哪 天是个头?进去了,判了,有结果了,她就不用担惊 受怕了,她和小娃娃就有盼头了。 他默默地叹了口长气。是啊!女人说的,还真的 就是那个理。他望着女人咧了咧嘴,想对女人说几旬 感激话,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大姐!多少钱?他突然回头,望着吃剩的饭菜问 女人,转移了话题。 女人迟疑了一下,不收钱!大姐请你! 他哈哈地笑了,其实我没钱,一分也没有。 女人也笑了笑,我晓得你没钱。 大姐!你给晓得,我刚才我差点就…… 你莫说了,我晓得!女人其实还有些后怕,也为 他后来的放弃感到庆幸。 大姐!谢谢你!他留恋地回望这个雨中的小饭 店。小饭店非常宁静,屋檐下的一对大红灯笼格外醒 目,他像是突然明白了女人在屋檐下挂这对大红灯笼 的意思,他相信不管什么时候,什么人到了这里,都 会受到女人热情的接待,得到自己希望得到的帮助。 大姐!你这店,真像个家。 以后,你想来就来! 就像你说的,被抓了,判了,就有结果了,家里也就 不用担惊受怕,也就有盼头了。 你不怪大姐,大姐就放心了。女人这才完全松弛 下来。这有几件衣裳,是小娃娃他爹的,你衣服破了, 拿去换换!女人把包裹递给他。里面还有点钱,你会 用得着的。女人仍絮絮叨叨的,进去就老老实实把事 说了,判了以后就好好改造,判了你要给大姐来个准 信,小娃娃他爹也在里头,大姐每月去看望小娃娃他 爹,也一起看你。 要得!他接过包裹,看着女人。 女人仍站在风雨里,身上已经淋湿。 我是她什么人?就值得她如此善待?他心里想 着,tEN就劈劈叭叭掉下来了。 仍是大雨纷纷,警车已经开走,他回头望去,小 店依然在风雨中兀立。女人已经站在屋檐下,女人头 上的大红灯笼,依然在风雨中闪耀。 他蓦然间就想到:那大红灯笼就是女人的心。 ■责任编辑:龙宗武 201 6年第1 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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