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ｌ７卷第６期 Ｖ０１．１７ Ｎｏ．６ 荆 楚 学 刊 Ａｃａｄｅｍｉｃ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Ｊｉｎｇｃｈｕ ２０１６年１２月 Ｄｅｅ．２０１６ 钟祥地区古代文化与早期历史 尹弘兵 （湖北省社会科学院楚文化研究所，湖北武汉４３００７７） 摘要：钟祥地区从旧石器时代起即有人类活动，新石器时代为江汉地区新石器文化系统的起源地和核心 区，后石家河文化解体后江汉核心区荒芜多年，直到西周中期以后才得到重新开发。西周晚期以后楚人进入 汉水中游地区，建立起强大的楚国，钟祥地区地处襄宜平原和沮漳河平原之间的交通咽喉，在楚国历史上具有 重要地位。 关键词：钟祥地区；先秦；文化 中图分类号：Ｋ２９６３４ＺＸ 文献标志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２—０７５８（２０１６）Ｏ６—００２０—０７ 钟祥市位于湖北省中部、江汉平原北端，地 人汉水中游地区，在“江上楚蛮之地”发展壮大。 跨汉江中游两岸，处在襄宜地区与荆州、荆门地区 的交界处。钟祥地区历史悠久，人类活动可追溯 至旧石器时代，钟祥蛮雁山遗址和罗汉寺遗址，均 发现有旧石器时代的人类活动遗存 ＿３舛。新石器 时代，钟祥地区与天门、京山、应城等地属同一人 文地理区域，为江汉地区新石器时代的核心区域。 进入春秋，楚国迅速强大，楚武王、文王逐步统一 汉水中游两岸，形成了强大的楚国。钟祥地区邻 近楚核心区，是春秋时期楚国的重要活动地区，并 因其地处襄宜平原和沮漳河平原的交通咽喉，在 文化上也颇有自身的特色，兼有江陵地区楚文化 和襄宜地区楚文化的因素。 一按目前考古学界的主流看法，汉水以东地区为屈 、新石器时代文化 家岭文化的起源地，文化序列依次为边畈文化一 油子岭文化一屈家岭文化一石家河文化，这一带 边畈文化是目前汉水东部和江汉平原北端已 发现的最早的新石器文化遗存，由边畈遗址而得 名。遗址位于钟祥县九里乡，面积约３０万平方 米。１９８４～１９８６年，荆州地区博物馆进行过两次 发掘 －３］。 即是屈家岭文化、石家河文化的核心区，对长江中 游的周邻地区产生了明显的影响。 夏商时期，钟祥地区是后石家河文化的分布 区。后石家河文化解体，钟祥地区的乱葬岗遗址， 是汉水中下游地区为数极少的二里头文化遗址之 一边畈遗址的文化堆积可分为四期，其中一到 三期都属于江汉地区新石器时代较早的红陶系遗 存。陶质以粗泥陶为主，夹炭陶占有较大比例，火 候不高。红陶占８０％～９０％，大部分涂红衣。纹 。进入西周时期，楚蛮、百濮等族群逐步从江汉 边缘区进入江汉核心区，荒废已久的汉水中下游 地区得到重新开发，建立了一些小国，其中的古郧 国即在钟祥西北至京山之间。西周时期江汉核心 区的重新开发，在考古学上的反映是真武山类型 文化形成并逐步南下江汉核心区，钟祥六合遗址 发现的西周遗存，正是楚蛮及其他江汉土著族群 南下、重新开发江汉核心区的印证，为楚国在江汉 地区的兴起打下了基础。西周晚期以后，楚人进 收稿日期：２０１６—１１—１２ 饰简单，主要有绳纹、按窝纹、镂孔、弦纹等。绳纹 主要饰于鼎、釜的腹部，稀疏而浅；按窝纹是边畈 最有特点的纹饰，饰于鼎足的上端，第一期少见， 第二期流行，绝大部分鼎足都饰，第三期鼎的数量 减少，按窝纹也相应减少，但窝坑更深。器形主要 有鼎、釜、钵、盆、豆、碗、器座等。鼎是边畈数量最 多、最有特色的器形，约占陶器总数的一半。鼎身 作者简介：尹弘兵（１９６７一），男，湖北天门人，湖北省社会科学院楚文化研究所副研究员，历史学博士，主要研究方 向：先秦秦汉历史地理与文化。 ２０ 皆为釜形，一期多为小口，沿面接近直立，下腹直 径较大，足绝大部分为细圆椎形和细扁椎形；二期 鼎口径增大，足绝大部分为舌形，中腹较鼓。钵的 数量也不少，皆为细泥红陶，口微敛，腹较深，小平 底微向外鼓。盆形式较多，有一种大敛口黑陶盆， 一到三期都有，但未见完整器，其沿外有一周凹 槽，越晚沟槽越深。器座最常见的是一种内折腹 形，少量为简形。 边畈文化相当于大溪文化早期，绝对年代约 距今６ ９００～５ ９００年左右 Ｊｌ 。边畈文化与下王 岗文化有一定联系，鼎特征类似，但下王岗是半坡 文化与以鼎为基本组合的后岗一期文化和年代更 早的裴李岗文化相互作用的结果，因此边畈文化 可能是在北方文化影响下产生并发展的一种江汉 土著文化。同类遗存还见于钟祥肖家店砖瓦厂、 黄陂程家墩、河李湾下层、涂家山、城隍庵、云梦胡 家岗等遗址，在江汉平原北端、汉水以东地区有较 为广泛的分布。边畈文化是油子岭文化的主要渊 源，而屈家岭文化则源于油子岭文化 儿 ’ ＿５ ， 因此边畈文化是屈家岭文化的最早源头。 油子岭文化、屈家岭文化和石家河文化时期， 是江汉地区新石器时代的鼎盛时期。汉水以东的 今钟祥、天门、京山、应城等地，是长江中游地区史 前文化的中心，强烈地辐射整个长江中游地区，甚 至对周邻地区都产生过明显的影响，因此钟祥地 区也是新石器时代晚期长江中游的核心地带。钟 祥地区已发现的新石器时代文化遗址多达３０ 处口】３ ％，其代表性遗址为１９８１、１９８３年发掘的 钟祥郢中六合遗址，其文化遗存分为四个时期：以 红陶为主的较早遗存、屈家岭文化早期遗存、屈家 岭文化晚期遗存、石家河文化遗存 ｊ。 六合遗址第一期和第二期遗存，现一般称为 油子岭文化。第一期遗存发现不多，生产工具有 石斧和陶垫，陶片较零碎，以泥质红陶为主，泥质 黑陶为次，灰陶最少；绝大部分陶器为素面，纹饰 简单，只有弦纹和浅附加堆纹等，其中链条形浅附 加堆纹较有特点；器形以盆、罐为主，主要有盆、 罐、鼎、杯、豆、碗、釜、盖、环等，口沿大都加厚凸 出。第二期遗存有墓葬、灰坑和文化层。墓葬随 葬有石器、纺轮和陶器，陶器以泥质黑陶为主，绝 大部分为素面，纹饰主要有弦纹、镂孔和戳印纹。 陶器皆手制，器形有鼎、曲腹杯、豆、盆、罐、小罐、 壶、盖等，多小型明器。文化层中出土的生产工具 有石斧、石凿和陶纺轮，陶器有盆、罐、釜、鼎、曲腹 杯、壶形器、碗、盖等。第三期遗存简报认为属屈 家岭文化晚期，第四期为石家河文化遗存，现一般 认为均属屈家岭文化遗存，是遗存最为丰富的部 分，主要有墓葬、灰坑、瓮棺和房屋遗迹。房基用 土和小卵石羼和铺垫，然后烧烤；墓葬为长方形竖 穴，葬式为仰身直肢，头朝南；石器以上窄下宽的 中小型石斧为代表。出土大量陶纺轮，彩陶纺轮 较多；陶系以泥质灰陶为主，其次为泥质黑陶；纹 饰主要为弦纹、镂孔和彩陶，其他纹饰稀少；典型 器形有双腹碗、双腹豆、盆形鼎、鸭嘴足罐形鼎、壶 形器、斜腹红陶杯、宽曲沿深腹盆、矮圈足杯等：其 特点和屈家岭遗址同期的遗存基本相同。 二、西周时期文化 大约在公元前２ ０００年以后，江汉核心区原 屈家岭文化、石家河文化的心脏地带受到了自然 灾害和中原华夏集团两方面的重大打击，汉水中 下游地区的史前文明遭到毁灭性破坏 ，而原来 创造了屈家岭、石家河文化的三苗余部改宗中原 文化，形成了夏商西周时期的楚蛮族群。楚蛮最 早出现于夏末商初，主要分布在江汉地区边缘地 带的鄂豫陕交界地区和随枣走廊至鄂东 。 此时的江汉核心区则是一片荒芜，仅有少量居民。 钟祥双河镇乱葬岗遗址是江汉地区极为稀少的一 处二里头文化遗址 ，年代约为二里头文化三期 前后。该遗址有一些自己的特点，如敞口斜腹平 底盘、敞口平底钵、敛口瓮等器型以及大敞口、翻 卷沿这一造型的盛行，在中原的夏文化遗存中少 见。另外作为存贮器的陶尊较多地出现，而中原 同期所见的作为礼器的觚、爵、益等酒器则不见。 进入周代，南方政治地理发生了重大的变化， 鄂豫陕交界地区和随枣走廊至鄂东北一带，成为 周人的南土，于是楚蛮逐步南移，进入原屈家岭、 石家河文化的心脏地带，汉水中游在楚蛮的开发 下重现生机，为楚国的兴起打下了基础。 从西周中期开始，汉水中游出现了一支考古 学文化，目前已发掘的有襄樊真武山 、宜城肖 家岭 ｌ 、宜城桐树园＿１ 、宜城郭家岗 、钟祥六 合 等遗址，其中以真武山遗址和郭家岗遗址为 代表。此类遗存是在周文化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主要器类与周文化一致，但又存在一定的差别，如 鬲的个体普遍较大、腹部较深，瘪裆的程度较大， 折盘豆把较细，折肩盆腹略浅而肩又较宽。同时， 该类型中又保留有土著文化因素，如红陶大口缸 ２１ 普遍存在，红陶较多，早期更是以红陶为主。从分 布范围来说，这一类型的遗存东面达钟祥附近，南 及沮漳河，而且越往南，其时代就越晚ｍｊ。 钟祥六合遗址西周遗存，即是楚蛮族群重新 开发江汉核心区所留下的印迹。其年代为西周中 晚期，鬲的特点是瘪裆、柱足中高，陶色以红陶为 主，与汉水流域西周遗存大体一致，是楚式鬲的早 期形态。 从更广泛的范围来说，西周早期以后，在江汉 地区形成了一种新的考古学文化共同体，其最早 的来源是江汉地区在夏商文化影响下产生的一种 新文化因素。商代时，这种新文化因素还处在萌 芽期¨ ，西周时开始受周文化影响，至迟西周中 期以后，形成了一种受周文化强烈影响，但又有别 于典型周文化、与鄂西地区春秋中期以后的遗存 （即典型楚文化）一脉相承的考古学文化¨ 。 这一支考古学文化可能是由楚蛮民族在商代产生 的一类新因素与周文化因素融合而成，其具体的 文化面貌在不同的区域有所差异，但有共同的特 征：陶系以红陶或红褐陶为主（关中周文化则是 以灰陶为主）；以鬲为主要炊器，鬲的特征是饰绳 纹，弧裆或联裆，空足较浅，柱足较高，柱足鬲占绝 对主导地位，与关中有异，鬲足的演变是由矮到 高，与关中正相反，西周中期时就出现了被称为 “楚式鬲”典型特征的“二次包制”柱形鬲足。其 他主要器类如觑、簋、盂、小口折肩罐等均见于关 中，但器型却与关中有一定差别，如瓶的比重较 大、瓶腰较细；簋沿外卷、腹浅、圈足较高，与沣西 地区有区别；盂一般为外翻沿、圆凸肩，与沣西地 区斜折沿、折肩的风格有较大差异；小口折肩罐折 肩在上部，最大径亦偏于肩部，而沣西地区最大径 一般偏于中部：可见江汉地区的西周时期考古学 文化受到关中周文化的强烈影响，但又与周文化 有一定的差异。这支考古学文化应是江汉土著民 族与南土诸国共同创造的，其周文化因素来源于 关中，其土著文化因素则是来源于江汉土著民族 在商代受商文化影响所产生的一类新因素。而作 为商周时期江汉土著民族的主体，楚蛮应是这支 考古学文化中最重要的一支，此类遗存继续发展 下去就是春秋时期的典型楚文化。 三、东周时期的历史与文化 东周时期，钟祥地区成为楚文化核心区，楚人 在钟祥留下了大量的遗迹。在第三次全国文物普 ２２ 查中，钟祥地区汉水两岸共发现２２处东周时期文 物点¨’。１９８８年至１９９６年间发掘的钟祥黄土坡 东周秦代墓葬 ¨，１９９３年至１９９４年发掘的钟祥 冢十包楚墓－２ ，是钟祥地区东周楚文化的代表。 黄土坡东周秦代墓，从春秋中期晚段延续到秦代， 因地处襄宜楚文化区与江陵楚文化区的中间地 带，因此文化面貌兼具两地的特点，如战国早期墓 葬的陶器与襄阳楚墓类似，而战国中晚期墓葬则 与江陵楚墓有强烈的一致性。同时钟祥地区楚墓 也有自身的特点，如江陵等地楚墓中常见的长颈 壶、盒、钫等不见，篮、鬲等少见，标识身份的陶礼 器组合不如江陵地区规范，墓葬规模、规格大于江 陵地区同级别楚墓等。 在人文历史方面，钟祥的汉西地区紧邻蛮河 流域楚国核心区，后来楚南迁都国于此，又改为楚 都县；钟祥的汉东地区则初为古郧国，后为楚郧县 所在：两地皆与楚国历史有密切的关系，在楚国的 发展中占有重要地位。 （一）古郧国、楚郧县 古郧国，又写作云或郊，亦作云子国或郡子 国。《左传》宣公四年杜预注：“邓，国名。”陆德明 《经典释文》：“郡，本又作郧，音云。”杜佑《通典》 亦日：“郊，或作郧。邓、郧、浸皆音云。” 可见 郧、云、鄙三字可通。古郧国所在，后人多据《水 经注・浸水篇》《括地志》《元和郡县图志》定在今 安陆，然《汉书・地理志》江夏郡“云杜”县颜师古 注引应劭日：“今郧亭是也。”《左传》桓公十一年 杜预注：“郧国在江夏云杜县东南，有郧城。”《水 经・沔水中》：“又东南过江夏云杜县东，夏水从 西来注之。”句下郦道元注：“县故部亭，《左传》所 谓若敖娶于郊是也。”这些记载表明古郧国应在 汉晋时期的江夏郡云杜县，是为云杜说。《嘉庆 重修一统志》注意到安陆说与云杜说的矛盾，故 两说并立：“按古郧国，《括地志》《元和志》俱以为 在安州，《水经注》以安陆县为故郧城，而竞陵云 杜亦以为故郧国，诸说互异，今并存之。” ’杨守 敬亦注意到此矛盾：“郦氏于竞陵及云杜从《汉 志》与应劭，而《浸水》篇又云，安陆县故城，故郧 城。《括地志》《十道志》《元和志》并有此说，岂 郧国有迁徙，郦氏两存之，而魏王泰等亦以为据 乎？” 今天的学者则认为，杜预、应劭皆汉晋时 人，其所言当更足采信，因此多采云杜说。汉晋云 杜县，传统说法谓在今天门、仙桃间 ），但石泉先 生据《水经注》《后汉书》等较古的资料考证，其故 址当在今京山县西北约６Ｏ里外，县境则在今京山 中西部至钟祥东北部，古郧国则在今湖北钟祥、京 山两县间 ］。至于安陆的郧城，当时楚国采取灭 封地的财产解决财政困难）。子文勤政廉洁，以 国家政事为已任，凡内政纲要、征伐灭国、对外会 国存祀的方法，即灭其国之后，将上层贵族迁走另 行安置，而郧国为楚国当时正当权的若敖氏之母 家，因此楚灭郧国后很可能将其上层贵族迁至安 陆一带安置，安陆的郧城或系由此而来。 两周之际时，郧国曾与楚若敖氏通婚 ），楚 国早期的著名政治人物斗伯比和斗谷于菟（令尹 子文）父子均为郧女所生，幼年时均生活在郧国。 盟，无不躬亲是问。在子文的辅佐下，楚国进入了 个新的发展时期，给中原诸侯造成极大压力。 一此时齐桓公称霸，公元前６５６年齐桓公率诸国联 军伐楚，最后双方成立召陵之盟。召陵之盟后，楚 国向北的发展受挫，于是转向东方淮河流域，掀起 了楚国历史上的第二次灭国高潮。清人顾栋高在 《春秋大事表》卷二十六《春秋齐楚争盟表》“叙” 中将子文与管仲并列：“管仲与子文并世而生，管 《左传》宣公四年：“初，若敖娶于邓，生斗伯比。 若敖卒，从其母畜于郊，淫于郊子之女，生子文焉。 郊夫人使弃诸梦中，虎乳之。邓子田，见之，惧而 归。以告，遂使收之。楚人谓乳谷，谓虎于菟，故 命之日斗谷于菟。以其女妻伯比，实为令尹子 文。” 不过，楚君若敖与斗伯比的亲属关系存在一 些争议。一些学者认为斗伯比不是若敖之子，因 若敖于公元前７９０年至公元前７６４年在位，斗伯 比则活动于公元前７０６年至公元前６９９年，间隔 稍长，因此有学者主张《左传》宣公四年对斗伯比 身世的记载有误。近年的研究亦认为斗伯比为楚 君之子的可能性不大，主张将宣公四年所记的若 敖理解为若敖氏，即以若敖代指楚君若敖某子，此 公子即斗伯比之父，斗氏之祖 Ｊ。 斗伯比在楚武王时代发挥了重要作用，是楚 武王最重要的谋士。当时随国是楚国最大的对 手，斗伯比为楚武王出谋画策，审时度势，使楚国 在楚随斗争中取得优势。楚武王三十五年，楚国 第一次伐随，斗伯比认为汉东诸国比较团结，难以 离间，而随国少师却有宠于君，于是迅速退 兵，留待后图。楚武王三十七年，随少师有宠而贤 臣季梁不得志，斗伯比认为机不可失，于是进军伐 随，随侯不用季梁之谋却用少师“不当王，非敌 也”的错误主张，结果随军大败，随侯的战车及戎 右少师为楚军俘获。随国战败求和，楚王欲不许， 斗伯比认为少师被俘对随国来说是“天去其疾”， 于是按斗伯比的意见与随国订和。这次伐随的胜 利为楚国最终战胜随国奠定了基础。斗伯比还颇 有识人之明，楚武王四十二年楚屈暇伐罗，斗伯比 见屈暇骄傲轻敌，料定其必败，果大败而还。 斗谷于菟即令尹子文。楚成王即位后，令尹 子元专权，若敖氏之族的申公斗班杀子元，子文为 令尹，“自毁其家，以纾楚国之难”（可能是用自己 仲有节制之师，而子文亦有持重之计，召陵之役， 按兵不出，遣屈完如师，方城、汉水数言，隐然有坚 壁清野、以逸待劳之计。故桓不得已成盟而退，于 楚未大创，故天下从违之势未分也。”可见子文是 可与管仲齐名的政治家、军事家。子文因对楚国 的卓越贡献而拥有崇高的威望。公元前６０５年， 令尹斗椒谋反，楚庄王灭若敖氏，子文之孙箴尹克 黄正出使齐国，回国途中得到消息，有人劝他逃 亡，克黄拒绝，坚持回国复命，然后自拘于司败， “（庄）王思子文之治楚国也，日：‘子文无后，何以 劝善？’使复其所，改命日生”。子文的声名，到战 国时期犹为楚人所称颂。楚威王问于莫敖子华 日：“自从先君文王，以至不觳之身，亦有不为爵 劝，不为禄勉，以忧社稷者乎？”莫敖子华对以令 尹子文、叶公子高、莫敖大心（即沈尹戌）、棼冒勃 棘（即申包胥）、蒙谷五人为楚之贤臣 ），可见子 文在楚人心目中的崇高地位。 郧国与楚有婚姻关系，但在楚国的迅猛崛起 中，江汉间小国都面临着楚国的压力。公元前 ７０１年，楚与郧国爆发了蒲骚之役。《左传》桓公 十一年：“楚屈瑕将盟贰、轸。郧人军于蒲骚，将 与随、绞、州、蓼伐楚师。斗廉日：‘郧人军其郊， 必不诫，且日虞四邑之至也。君次于郊郢，以御四 邑。我以锐师宵加于郧。郧有虞心，而恃其城，莫 有斗志。若败郧师，四邑必离。’莫敖日：‘盍请济 师于王？’对日：‘师克在和，不在众。成军以出， 又何济焉？’莫敖日：‘卜之。’对日：‘卜以决疑，不 疑何ｂ？’遂败郧师于蒲骚，卒盟而还。” 此后郧国不再见于记载，可能不久之后就被 楚所灭。有学者认为郧国被灭后，最初可能是若 敖氏的封地，若敖氏灭亡之后，建设为县，具体改 建时间不详 。但楚郧县并非灭郧后利用郧国 故都所置，而是在郧都以外以郧之别邑而设。 《汉书・地理志》江夏郡“竟陵县”班固原注：“郧 ２３ 乡，楚郧公邑。”《后汉书・郡国志》：“竟陵侯国。 有郧乡。”可知楚郧县是在汉晋竟陵县，故地日 “郧乡”，而古郧国则在汉晋云杜县，故地日“邵 亭”，两县邻近，但楚郧县与古郧国明显不在一 地。汉晋竟陵县，据石泉先生考证，在今湖北钟祥 北境、汉水以东的丰乐镇附近＿２ ，而位于当时竞 陵县之郧乡、楚郧县（或称楚郧公邑）故地则在今 钟祥北境的汉水东岸一带¨２ 。 史载最早的楚郧县县公为楚共王时的钟仪， 即历史上著名的楚囚。《左传》成公九年：“楚子 重侵陈以救郑。晋侯观于军府，见钟仪，问之日： ‘南冠而絷者，谁也？’有司对日：‘郑人所献楚囚 也。’使税之，召而吊之。再拜稽首。问其族，对 日：‘泠人也。’公日：‘能乐乎？’对日：‘先父之职 官也，敢有二事？’使与之琴，操南音。公日：‘君 王何如？’对日：‘非小人之所得知也。’固问之，对 日：‘其为大子也，师、保奉之，以朝于婴齐而夕于 侧也。不知其他。’公语范文子。文子日：‘楚囚， 君子也。言称先职，不背本也；乐操土风，不忘旧 也；称大子，抑无私也；名其二卿，尊君也。不背 本，仁也；不忘旧，信也；无私，忠也；尊君，敏也。 仁以接事，信以守之，忠以成之，敏以行之，事虽 大，必济。君盍归之，使合晋楚之成？’公从之，重 为之礼，使归求成。”钟仪对晋君的回答非常得 体，得到晋国君臣的尊重，晋国君臣认为钟仪是一 位君子，具有忠信、仁义、机敏等优秀品质，是可以 托付大事之人，于是晋国释放了钟仪，以厚礼送钟 仪回楚国，希望促成晋楚两国的和议。这次外交 活动取得了良好的成果，是年冬，楚公子辰出使晋 国。这一系列的外交活动，最终促成了公元前 ５７９年的第一次弭兵之会。 另一位见于史籍的郧公是斗辛。《左传》昭 公十四年：“九月，甲午，楚子杀斗成然，而灭养氏 之族。使斗辛居郧，以无忘旧勋。”斗成然，字子 旗，食采于蔓，故《左传》昭公十三年又称其为蔓 成然。斗辛则为斗成然之子，斗成然因贪得无厌 被杀后，楚王以斗辛为郧公。所谓“无忘旧勋” 者，应是指斗伯比、子文两代有大功于楚，而郧地 为斗伯比、子文父子两代的母家所在，与斗氏有深 厚渊源，故斗辛得为郧公。 郧公斗辛有良臣之称：“故庄王之世灭若敖 氏，唯子文之后在，至于今处郧，为楚良臣。”【７’此 言为楚大夫斗且见令尹子常后所说，时间当在楚 昭王初年。公元前５０６年吴、蔡、唐联师伐楚，楚 ２４ 军大败，吴师直入郢都，楚昭王出逃，涉沮、济江、 入云中，沮即今之蛮河，江为汉江，云中即古云梦， 为郊国故地的泛称，然后至郧县 。郧公斗辛之 弟斗怀欲杀昭王为其父斗成然报仇，被斗辛断然 阻止。《左传》定公四年对此有详细的记载：“郧 公辛之弟怀将弑王，日：‘平王杀吾父，我杀其子， 不亦可乎？’辛日：‘君讨臣，谁敢雠之？君命，天 也。若死天命，将谁雠？《诗》日：柔亦不茹，刚亦 不吐；不侮矜寡，不畏疆御。唯仁者能之。违疆陵 弱，非勇也；乘人之约，非仁也；灭宗废祀，非孝也； 动无令名，非知也。必犯是，余将杀女。”于是斗 辛与弟斗巢护卫昭王奔随。斗辛在这一场楚国大 难中的表现，足当“良臣”之誉。 （二）古郡国、楚鄱县 都为先秦古国，历史悠久，为“允姓之国，昌 意降居为侯也” ，而昌意被认为是黄帝次子 ｊ， 则都起初应当活动在黄河流域。传世和近年出土 的有铭都国铜器较多，都国甚至有自己的历法，体 现出较高的文化水平。 西周时期至春秋前期，都部族定居于今河南 西南部的丹水中下游地区，与早期楚国为邻。都 与早期楚国有特殊关系，清华简《楚居》：“至熊绎 与屈钏，使都嗌卜徙于夷屯，为椴室。室既成，无 以纳之，乃窃都人之幢以祭。惧其主，夜而纳屎， 至今日栾，栾必夜。” ’可知熊绎受封立国时，其 居地是由都嗌卜居，此都嗌当为都人。初封时的 楚国贫弱之极，甚至因没有祭品而不得不“窃都 人之幢”来祭祀。犍是一种无角之牛，楚人窃之 以为祭品，并且因为害怕被原主人发现而不得不 在夜晚祭祀，这也表明熊绎的居地夷屯必近都国。 都国所在，《左传》僖公二十五年杜预注：“都 本在商密，秦、楚界上小国，其后迁于南郡都县。” 商密地望，依杜注在汉晋时的丹水县，据学者考证 约在今河南淅川县西南、淇水汇人丹水之处上游 的寺湾西北一带 。 《左传》哀公十七年：“观丁父，都俘也，武王 以为军率，是以克州、蓼，服随、唐，大启群蛮。”可 知楚武王时楚都曾发生战争，可能此后都国成为 楚国的附庸。至春秋中期时，秦势力越过秦岭南 下，开始与楚争夺丹水上中游地区，而位于此间的 都国首当其冲，最后为秦所迫，迁于楚国腹地。都 国南迁的时间没有明确记载，清人顾栋高认为是 在鲁文公五年秦人再次伐都之后，都人即南迁于 楚内地 ，徐少华教授则进一步推测，都国南迁 的时间当在鲁文公五年至文公十四年楚公子燮等 拟挟持楚庄王“如商密”的九年间 。 南迁之后的都国，据杜预注说是在“南郡都 县”，即汉晋都县所在。其地望后世文献有较多 的记载，但未能明确。《中国历史地图集》将都 国、都县一并定在汉水以东、今钟祥北境的丰乐镇 以北地带¨ ；徐少华教授则据汉唐地理文献所记 古都国与乐乡县的相对地理位置，通过考订乐乡 县的具体位置并结合考古资料，确认古都国、汉晋 都县在今钟祥市西北七十里、汉水以西、胡集镇以 东约十公里、罗山村七组的“罗山遗址” 。 楚都县附近还有湫邑，为楚文王卒地。《左 传》庄公十九年记楚文王拒巴师于津，大败而还， 结果被鬻拳拒于门外，于是以败师伐黄，“还，及 湫，有疾。夏，六月，庚申，卒”。杜预注：“南郡都 县东南有湫城。”《水经注・沔水（中）》：“沔水又 迳都县故城南，古都子之国也，秦、楚之间，自商密 迁此，为楚附庸，楚灭之以为邑。”言及都县故城 北有大城，与杜预所言“都县东南有湫城”相合。 另《楚居》有’？称郢：“文王自疆郢徙居湫郢。”楚文 王所居之湫郢，与《左传》所记楚文王卒于湫相 合，湫、湫字形相似，或为一地。 钟祥汉西地区还有那处，与古权国和楚权县 有密切关系。《左传》庄公十八年：“初，楚武王克 权，使斗缗尹之。以叛，围而杀之。迁权于那处， 使阎敖尹之。及文王即位，与巴人伐申而惊其师。 巴人叛楚而伐那处，取之，遂门于楚。”斗缗出自 楚王族若敖氏，任为权尹却发动叛乱，必有权国所 遗贵族参与。楚武王在平定斗缗叛乱后将权国贵 族迁至那处，割断了旧贵族与其原居地的联系，对 于楚国疆域扩展和民族融合具有重要意义，因而 成为后世楚国灭国扩疆的一项重要。 古权国、楚权县之得名，可能源于权水。据张 修桂先生考证，权水当即今之竹皮河，源出荆门市 西北海拔５６０米的山峰北麓，东南流入荆门市区， 又东南经钟祥市皮家集，又东南至沙洋县马良镇 北人汉江。其人汉江之水口，在狭义的内方山之 北。竹皮河的流路，符合郦道元注权水的记载，当 即历史上的权水、权城（古权国、楚权县所在）则 在权水南岸，今荆门东南方向、荆门与皮家集之 间 。至于那处，由上引《左传》来看，当与今宜 城平原上的楚核心区邻近，如此才能方便看管权 国贵族。又庄公十九年巴人叛楚之役，巴人攻下 那处后即直接对楚核心区构成了威胁，迫使文王 亲征，结果在津地大败而还，由此亦可见那处必邻 近楚核心区，而当时的楚核心区应在宜城平 原¨¨，因此那处必近宜城。那处地望，《左传》庄 公十八年杜预注：“那处，楚地，南郡编县东南有 那口城。”汉晋编县，据唐宋时人的记载，皆云在 长林县，唐宋长林县地望，后人解释不一，小有异 同，但皆云在今钟祥、荆门之间¨ ，何浩先生则考 订那处在今钟祥县胡集附近 ７＿。 注释： （１）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资料。 （２）《通典》卷一八三州郡十三安陆郡“春秋邓子之国”句 下原注。 （３）《嘉庆重修一统志》卷三三八汉阳府古跻“郧城”条。 （４）《读史方舆纪要》卷七七《湖广三》承天府沔阳州景陵 县“云杜城”条；《大清一统志》（乾隆本）卷二六三汉 阳府古迹“云杜故城”条。 （５）《左传》宣公四年：“初，若敖娶于郊。” （６）《战国策・楚策～》“威王问于莫敖子华”章。 （７）《国语・楚语下》“斗且远见令尹子常”章。 （８）《春秋释例》卷７《土地名》“都”条引《世本》；另参《世 本・氏姓篇》（秦嘉谟辑补本），《世本八种》，商务印 书馆，１９５７年 ，第３０３页。 （９）清华大学出土文献研究与保护中心编、李学勤主编 《清华大学藏战国竹简》（壹），中西书局，２０１０年，第 １８１页。释文同时参考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 究中心研究生读书会的《清华简＜楚居＞研读札记》 （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ｈｔｔｐ：／／ ｗｗｗ．ｇｗｚ．ｆｕｄａｎ．ｅｄｕ．ｃｎ／ＳｒｃＳｈｏｗ．ａｓｐ？Ｓｒｃ—ＩＤ＝１３５３． ２０１１年１月５ １３）及陈民镇的《清华简（楚居）集释》 （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网站，２０１１年 ９月２３日，ｈｔｔｐ：／／ｗｗｗ．ｇｗｚ．ｆｕｄａｎ．ｅｄｕ．ｃｎ／ＳｒｃＳｈｏｗ． ａｓｐ？Ｓｒｃ—ＩＤ＝１６６３），释文尽是采用通行字。 （１０）谭其骧主编《中国历史地图集》，地图出版社，１９８２ 年：第１册，第２９—３０页，春秋“楚吴越”；第２册，第 ２２～２３页，西汉“荆州刺史部”，第４９～５０页，东汉 “荆州刺史部”；第３册，第５３—５４页，西晋“荆州”。 （１１）尹弘兵的《楚国都城与核心区探索》第六章“春秋战 国时期的楚国都城与核心区”，湖北人民出版社， ２００９年。 （１２）《读史方舆纪要》卷７７《湖广三》安陆府荆门州“长林 废县”及“编县城”二条；《嘉庆重修一统志》卷三五 二湖北省荆门直隶州古迹“编县故城”及“长林故 城”条。 参考文献： ［１］国家文物局．中国文物地图集：湖北分册：下册［Ｍ］ ２５ 西安：西安地图出版社，２００２． ［２］张绪球．汉江东部地区新石器时代文化初论［Ｊ］．考古 与文物，１９８７（４）：５６—６６． ［３］张绪球．长江中游新石器时代文化概论［Ｍ］．武汉：湖 北科学技术出版社，１９９２：１６４—１６６． ［４］孟华平．长江中游史前文化结构［Ｍ］．武汉：长江文艺 出版社，１９９７． ［５］张绪球．屈家岭文化［Ｍ］．北京：文物出版社，２００４： ２５—３５． ［６］王劲．屈家岭文化溯源辨［Ｊ］．江汉考古，２０１０（４）： ６５—７７． ［７］荆州地区博物馆，钟祥县博物馆．钟祥六合遗址［Ｊ］． 江汉考古，１９８７（２）：１—３１． ［８］鲁西奇．区域历史地理研究：对象与方法——汉水流 域的个案考察［Ｍ］．南宁：广西人民出版社，２０００： １２４—１２７． ［９］刘玉堂，尹弘兵．楚蛮与早期楚文化［Ｊ］．湖北大学学 报（哲学社会科学版），２０１０，３７（１）：１—７． ［１Ｏ］张硕，尹弘兵．楚蛮的考古学观察［Ｊ］．中国文化研 究，２０１１（３）：８０—８７． ［１１］尹弘兵．商代的楚蛮与西周初年的楚国［Ｊ］．华夏考 古，２Ｏ１３（１）：６５—７３． ［１２］荆州市博物馆，钟祥市博物馆．钟祥乱葬岗夏文化遗 存清理简报［Ｊ］．江汉考古，２００１（３）：３８—４３． ［１３］湖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襄樊市博物馆．湖北襄樊真 武山周代遗址［Ｃ］／／（考古》编辑部．考古学集刊：第 ９集．北京：科学出版社，１９９５：１３８—１６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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